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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内海,西南大水,君家旁系海岛,君星河道场。
君书绾仔细瞧过了最后一处阵眼前那一根女子大腿骨,认出来是幽冥岛的秘法,意识到君星河竟是得了幽冥岛暗中的相助 。同时她也认出来了这便该是万象的伤损之劫。于是开口,道:“原是我辜负了阁主嘱咐,小瞧了这孽障。他既然暗中同幽冥岛有了首尾,想来他那尸骨剑的邪门功夫,也该是幽冥岛给的了。只是不知道这拉着全家上下去给他这因果垫背的法子是他自己还是幽冥岛的主意。好在风栖这个好孩子如今入了老宫主门墙,也算是我们君家赔了这因果了。”
老爷子倒是看的开,摆了摆手,道:“他是天定的正道缘分。再说这是君星河自己的因果业障,哪里要你这个姑母替他担着?他已伏诛,自然牵扯不到你君家去。”
只是苦了千幻、万象兄弟两个,听着老爷子和君书绾你来我往的一句一句,只叫两个人更加疑惑起来。
老爷子自然看的明白他们二人疑惑。可终归是道破天机一刻,就是这最爱的小孙子伤残之时。他虽功参造化,证道已久,是九洲正道极为尊敬推崇的天境神人,可终究也犯了当局者迷,万象自小被他宠着长起来,如今要他亲口告诉万象这一劫避无可避,他如何舍得?
幸好是君书绾也识得那困魂骨的,正帮了老爷子。于是老爷子话头一转,抛给君书绾:“既然是在西南大水上,你君家的地盘。你又识得其中关窍。自然还是要请你来替我这个孙儿解惑了。”
君书绾也不推辞,道:“小公子别心急。这天机一旦道破,也是你受劫之时。到时便怕是一辈子的伤患残疾了。老宫主不愿早早讲明,也是舐犊情深,多有不忍罢了。再者小公子身怀易宝,同幽冥老祖是到死的因果纠缠,其中牵扯一旦说开了,小公子日后行走九洲海内,便再也没有一个太平日子了。到时气机现前,便是各种无妄之灾要找上门来,老宫主到底心疼你,又怎么舍得呢?”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现在看来,小公子命数同幽冥宗气数纠缠,如今伤劫,也报应在这儿。小公子的火龙神异,之所以无法炼了此骨,乃是因为这是幽冥宗秘法炼成的困魂骨。别瞧只是一节女子大腿骨,却是一座焚尸炉中,每三日便投入一个命格极阴且身弱,有宿世业障的活人,用九阴死火烧炼,如此按九九数烧炼足了八十一年后开炉,便能在灰烬中捡出一块吸足了炉火之中生人恐惧怨气的遗骨,又因为九阴死火压迫,这一块遗骨也就成了这所有冤魂残魂的藏身之所。而后刻画符箓,再用秘法祭炼,将这些魂魄彻底炼在这遗骨之中,便成了这样一件至阴至邪又极损天和的邪门法宝,叫做困魂骨。”
万象听了,心中有了些思量,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毕竟撇开因果不谈,如今岛上五人,只有他一人在劫数之中。何况这困魂骨,本就是有伤天德的至阴至邪的邪物,总要化解其中怨气,以免日后流落世间,再被歹人依仗,伤天害理。
于是万象开口,不顾身旁千幻一脸担忧,问道:“依姑姑所言,这便是我这次的劫数了。姑姑既然识得这困魂骨,那这劫数当如何应验呢?”
君书绾瞥了千幻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小公子不愧是阁主所出,果真慧心。困魂骨的业,说到底还是那些极阴命格之人,本就有些宿世业障,这一世受过种种不如意苦楚之后,便该经九魂都去若凡梦世界受劫,自然便有深沉怨气。想要化解,小公子要带着这困魂骨里面的生魂怨气,借着小公子你这极尊极贵天资命数,和满身的功德,去帮他们一点一点消解怨气,好替他们接续轮回路。这是大业,必得如此慢慢化解,才能成事。只是我瞧着小公子,意气风发,丰神俊朗,这骨中冤魂若是真的化进体内,无边怨气总要有地方盘踞。我方才也起了一课,小公子这伤残是应在腿脚上,想来也该是要你舍一条腿骨出来,在你体内做一处冤魂居所。到时你必然日日受尽煎熬,行动不便,可能忍得住么?”
万象还未回答,一旁千幻已经两眼一闭,强忍住不掉下泪来。老爷子也是叹一口气,往正北幽冥岛方向看去,面露愠色,眉间眼角却又有愁色。万象也是一时之间,在心中纠结万分。他早早前知此事,可到底心中抗拒:想他好容易脱离桎梏,正是风采绝伦,恣意潇洒。受此一劫,往后便要,十分麻烦。更何况他心气傲,要他日后一副跛子形象见人,可还不如死在君星河的阵中。可究竟天命难改,好似老爷子说的,他同幽冥岛的因果,从知晓幽冥宗一刻,就已经纠缠彻底,分不清了。
想想最近这些日子:先同鬼脸娘做过一场,开了银花,修为大进;再奉了法旨,出宫办事,机缘巧合帮着百草破了三光牵命泄魂阵,损了根基;到现在好容易诛了君星河,出了死劫,却发现原来他一直有幽冥岛的帮助,到底还要报应伤劫。不到半月,桩桩件件,竟都有幽冥岛的影子,看来真的是个到死的因果孽缘了。
万象看看千幻,看看老爷子,又瞧了瞧那困魂骨。心中一时之间,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忽然开始疑惑,自己这究竟是个什么命数,暗嘲道“登高跌重”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了自己创出来的。他恣意妄为的这么活了三千年,从来没有吃过什么亏,受过什么大劫。结果这劫数一来,就是个伤残一生的预兆,也是实在可笑。从前只觉得自己天之骄子,傲气得很。如今看看,天道无情,哪里有什么真的骄子。
又恍惚想起来儿时读书,父尊教导,说人贵自重,尤其身为正道之人,更要勤勉修行,锤炼心性,倘若一味自傲自满,不受挫折,到时一朝受辱,如何承担?幼时听着父尊讲道,并未将这些话语放在心上。可现下真到了这该他受辱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了父尊字字金言,全是正理。此刻领悟,倒也不晚。好歹想起来福祸相依,这伤劫虽说伤他一生,终归是件功德无量的大善之事。孰轻孰重,万象自然分的清楚。
于是定下了心神,哈哈一笑,转头望向老爷子:“祖父。我既要应劫,之后的东西您该是准备好了吧?天祖父的那根紫竹杖,我可是心痒痒了好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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