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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多年未曾归省,只要时间不长料想不会拒绝。”林谨容仰了头看着陶舜钦:“舅舅,你知道我那个族兄林世全吧?少字他很聪明,很能吃苦,有韧(性xing),您可不可以顺便提携他一下?比如说去买盐碱地的时候,让他跟着您一起去,学学怎么谈价,怎么交易。行么?”
她没有办法了,昨(日ri)与陶舜钦谈话之后,她更加深刻地认知到这个世道对于女子的不公。就算是陶舜钦,也认为她不必要懂得太多,也认为给她足够的嫁妆,她有能力管好就已经足够。他们能给她的自由和保障,只是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她要得到她想要的,必须另辟蹊径。
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人在外面帮她做事管事,这个人必须依附于她,却不能是家仆,毕竟有些场合仆人是应付不来的。她没机会和外面能干的大管事们接触,也没办法驾驭和掌控那些人,她只能把目光投向林世全,她觉得他虽青涩没有经验,但能吃苦,踏实聪明,人品也不错。她并不知道这个选择对不对,但她没有其他路可走,她只能放手一试。
“行,小伙子看着还不错。”陶舜钦根本没意识到这对于林谨容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认为这是外甥女良善的一个表现,不过举手之劳自然乐意满足,继续翻看那本齐民要术:“再去给舅舅分两杯好茶来。林世全这字写得真不错……”
林谨容挥动茶筅认真地搅拌着茶,眉眼渐渐湮没在袅袅的水汽之中。当年,她非常想去清州,发了疯似地想脱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家,但她根本不敢提出这个要求,因为她想,以陶氏在林家尴尬的(情qing)形,她就算提出要求也不过是为难陶舜钦,给别人一个拒绝她,嘲笑她的机会而已。但现在,她不这样想了,自家的事(情qing)都不敢开口争取,谁又会把她放在心上呢?
林世全顶着一(身shēn)的臭汗,疲惫地踏着夕阳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随手打了一桶井水兜头淋下。冰凉的井水令他全(身shēn)的肌肤神经都战栗紧缩起来,也令他的(情qing)绪平静了许多,他怔怔地看着睫毛上那颗将滴未滴的水珠轻轻吹了一口气。
适才林谨容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回((荡dàng)dàng):“我需要人帮我一个忙,我不需要他做到尽善尽美,只需他尽职尽责。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帮我了,我希望能好聚好散。作为回报,他一定会衣食无忧,但受人尊敬这事儿,还得靠他自己。但我想,他只要真的能做到问心无愧,被人尊敬这事儿想必是手到擒来。三哥,不知你是否愿意一试?”
他当然愿意一试。虽然他很怀疑,这位年幼的族妹怎样才能让他丰衣足食,但他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机会——林谨容说得对,他不甘于守一辈子的地,不甘于给人做一辈子的管事。他想得到世人的尊敬,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庇护留儿,不叫别人再踩在他们的头上,想怎样就怎样。
输的结果不过是他又重新回来做个管事而已,总饿不死他。有机会总比没有机会的好。要知道,一无所有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不想像狗一样的活着,就要像狼一样的撕咬。”林世全盯着泛着血红的夕阳露齿一笑,白森森的牙齿闪着红光。一天之中,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却也得到了所有。很多年之后,林世全想起这戏剧化的一天,仍然不胜感概。
三(日ri)后。
林三老爷和林亦之一大早就来接陶氏和林谨容归家,林谨容辞别了依依不舍的苗丫等人,踏上回平洲城的路。途经那片盐碱地时,她从车帘缝隙里脉脉含(情qing)地看着它,摸着地契的感觉与真正看到这块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有些心安,又有些兴奋。她仿佛已经看到浑黄的天河水顺着柳叶河滔滔而来,淹没这片土地,留下细面一样细润的泥土,在泥土上又长出青翠繁茂的小麦,等到小麦成熟的时候,从这里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将被那片金黄晃花了眼睛。
林谨容抚着因为欢喜而微微发烫的脸颊,低头抿唇笑了。
陶氏注意到女儿的神(情qing),略带兴奋地道:“囡囡,马上就要回家是不是很高兴?我也很高兴。这里虽然幽静养人,委实也太寂寞了些。”半年多的休养不但养好了她的(身shēn)子,也养回了她的(性xing)子。她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要杀回去。
谨容轻易就看透了陶氏眼里的亮光,却不想打扰她的兴致。
马车从林家的侧门里驶进去,一直驶到了垂花门口方才停了下来。林谨音牵着林慎之的手,满脸含笑地迎了上来,亲手打起了车帘子:“娘,四妹妹,一路安好?”语气里的激动和欢喜怎么都掩盖不住。
“好,都好。小老七长胖了啊,有没有想娘?”陶氏激动地捏了一下林慎之白胖粉嫩的脸颊,扶着长女的手下了车,淡淡瞥了一眼赶上前来行礼问好做低伏小的黄姨娘,骄傲地抬起下巴,稳稳朝里走去:“囡囡,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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