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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像被打碎的银箔,透过纱帐棚的细缝洒在育苗盘上,却照不亮李杰紧锁的眉头。他的指尖刚触到第五株新染病的幼苗,子叶就 “啪” 地掉落在沙面上,黄褐色的病斑已经蔓延到茎秆中部,轻轻一碰就软塌塌地弯折下来。
“又添了五株。” 李杰的声音在寂静的棚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蹲在育苗盘前,目光扫过剩下的二十九株幼苗,其中有三株的子叶边缘已经泛起淡淡的黄斑,像被虫蛀过的书页,“不能再等了,必须分苗。”
小王正用布擦拭石灰罐,听到这话手一抖,布巾掉进罐里沾了层白灰:“分苗? 咋分? 这些苗刚缓过来劲……” 他看着那些好不容易保住的幼苗,心里像被针扎似的 —— 每一株都浸透着大人和弟兄们的心血,光是昨夜换石灰罐就跑了五趟库房。
李杰没答话,转身走向草棚角落,那里堆着几个新做的榆木育苗盘,边缘还带着未打磨的毛刺。“老张,取新筛的细沙来,要过三遍筛,再用开水烫过晾透。”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拿起一个育苗盘在阳光下照了照,木缝细密得连细沙都漏不下去,“小王,把竹镊子拿来,用沸水烫半个时辰,再用草木灰水擦三遍。”
“大人,这是要……” 老张抱着筛子的手顿在半空,粗布筛网里的细沙白得像雪,是今早天没亮就从渭河边重新筛的,“要把好苗挪出来?”
“对。” 李杰用指甲刮掉育苗盘边缘的毛刺,木屑在指尖搓成粉末,“健康的苗和可疑的苗必须分开,间距拉大到五寸,让每株都有足够的空间透气,真菌就不容易交叉感染。” 他蹲下身,在新育苗盘上用手指划出浅沟,沟距严格量着,刚好五寸,“就像扎营,兵卒离得太近,一处着火就会烧遍整个营盘。”
老李蹲在旁边,烟袋锅在手里转得飞快,火星子溅在地上烫出小坑:“可这刚染病的苗…… 说不定还有救,就这么扔了? 太可惜了!” 他指着那株黄斑刚出现的幼苗,子叶虽然发蔫,但茎秆还挺实,“俺看再抹点草木灰,兴许能缓过来。”
李杰直起身,晨光在他侧脸刻出硬朗的线条。他捡起那株病苗,子叶背面的绒毛已经黏结在一起,透出潮湿的霉味:“李大哥您看,这背面的霉层已经形成了,就算现在看着还行,真菌孢子也已经钻进茎秆里,最多撑到明天,还是会倒下,到时候还得连累旁边的好苗。” 他把病苗放在旧育苗盘里,“种庄稼跟打仗一样,该舍就得舍,舍不得小败,迟早要吃大败仗。”
老张已经把新筛的细沙搬了过来,沙粒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烫过之后的草木灰味还没散尽。“大人说得是,俺们听您的!” 他拿起烫过的竹镊子,在凉水里浸了浸,“这镊子消过毒了,保证不带菌。”
李杰接过镊子,指尖在镊尖轻轻捏了捏 —— 这是用最坚韧的楠竹做的,尖端被打磨得圆润光滑,既不会伤根,又能稳稳夹住幼苗。他屏住呼吸,先从最健康的一株下手,镊子轻轻插入幼苗根部的细沙,左右晃动着拨开沙粒,直到整个根系完全露出。
“小心点,这根须细得像棉线。” 他的手腕微颤,将幼苗连带着根部的土球轻轻提起,根须上的细沙簌簌落下,露出白色的根尖,“看到没? 根尖发白,这是健康的,得带着土球移,不然伤了根就难活了。”
小王凑得最近,眼睛瞪得像铜铃,生怕错过一个细节:“大人,您这手比绣娘还巧! 俺刚才碰断一根须,心疼得半天没缓过来。”
李杰没抬头,专注地将幼苗放进新育苗盘的浅沟里,用镊子一点点往根须周围填细沙,动作轻柔得像在给婴儿盖被子:“每填一层沙,就轻轻按一下,让根须和沙贴实,但不能用力,不然会把须根压断。” 他边说边示范,填沙、轻按、再填沙,直到幼苗稳稳立在沟里,子叶刚好舒展在沙面上。
棚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镊子碰动细沙的 “沙沙” 声和众人的呼吸声。老李负责清理旧育苗盘,把染病的幼苗小心翼翼地放进黑陶罐,每放一株就叹口气;老张则给新移的幼苗喷水,细雾像晨露般落在子叶上;小王守着石灰罐,随时调整纱帐的通风口,确保湿度稳定在 50%。
当最后一株健康幼苗被移到新盘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新育苗盘里的二十九株幼苗排列得整整齐齐,间距均匀的五寸空隙让每株都能充分享受光照和通风,子叶在阳光下泛着新生的嫩绿,与旧盘里蔫黄的病苗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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