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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关在数百年前其实是北原的领土,一场天灾伴着疫病让十余座城池的百姓民不聊生,当时的南朝皇帝趁人之危一举攻占城池烧死无数灾民,为得就是能拿下矿产富饶的崇关山脉,自那之后南朝开矿动工,铁石富足,军备兵器远比领国好上数个档次,数万灾民的冤魂血肉铸成了南朝繁荣盛世的基石。
休戈的祖辈不是没想过开矿铸兵,只是在一贯崇尚自然的北原人看来,掘山断水是对长生天最大的不敬,崇关险峻,山石乌黑不生草木,北原最早的几代先王也曾在这里尝试破土开山,然而不过数月就让人停工回填,更命子孙后世绝不可在崇关修筑军事。
线报打听的极为详尽,对矿石的总量有确切估计,凌睿这次至少是要在崇关多扩充二十万的兵马,加上原有的二十万,就是整整四十万大军觊觎北原的边境。
这封密报一来,休戈是势必要开始备战的,祖辈的教训太过鲜血淋漓,他面对的是一群食人血肉的贪婪皇族,数百年前的惨剧绝不能在他这一代重演。
萧然一时满脑子的空白,他没有进过军营,无法想象一场用只言片语就能部署筹备的战事会死伤多少人,他手上未擦净的汤汁已经有些凝了,骨汤干涸会有些发黏,以至于他抬手去扯休戈袖子的时候,指尖还有点不灵便。
他只是下意识的开口让休戈先不要打仗,模糊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渐渐成型,他想起一个白衣的儒雅夫子曾笑着抚摸他的发顶让他尽管往后看,萧然有满腹的话涌上来卡在喉间,却只因休戈一个眼神而烟消云散。
休戈挡开了他的手,萧然伸手又去抓了一次,却滑稽的跟男人的袖子擦肩而过,他有些茫然的看进休戈的眼底,那双深褐色的眸子里有些许的苦涩,也有几分一闪而过的落寞,休戈抓住他的指尖告诉他这是事关北原无数百姓的事情,他身为国君,要护他的民众,守祖辈打下的疆土。
萧然直至入夜都一直待在寝殿的屋顶,休戈第一次让他先行离开议事厅,他言听计从的走了,回到空荡荡的寝殿也睡不好午觉,索性就蹿上屋顶坐了好几个时辰。
夜幕笼罩山脚下的王城,璀璨的星辰交相辉映,渺渺星河在空中汇成华丽闪烁的绸带,萧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自己毛绒绒的领子,压风的兽毛被他这么硬生生的薅秃了一小片。
他并非是有意袒护凌睿与南朝,更不是太过仁慈见不得死伤,他早已把自己划到了休戈这一边,硬要说不愿看到伤亡,也是不愿看到北原将士的伤亡,他大可以为休戈披上战甲将刀尖对准凌睿的咽喉,他更可以用自己的血肉为他开疆扩土。
白日里他只是想跟休戈讲一个幼时听到的说法,被许多人嘲笑为荒诞的言论可能只有他还记得,萧然呵出一口热气搓了搓已经麻木的手指,难以言喻的酸涩卡在喉间不上不下的停留了许久,他一再告诉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委屈的,休戈是君王,理应首先为臣民考虑,听了他那着没轻没重的话,别说误会赌气,就是真给他一巴掌他也应该受着。
休戈这几句话在他脑海里徘徊了很久,当战事真正开始的时候,他为休戈披挂杀敌,浴血而战,他始终记得休戈说出这些话的神情和语气,他知道自己爱的是一个真正的君王,所以直到生死抉择的那一刻,他宁愿舍弃性命,也不会让休戈因他而成为北原的罪人。
萧然又数着星星消磨了半个时辰,休戈回寝殿的脚步声很急,像是终于回过劲来怕他生气跑了,萧然眼见着他跟没头苍蝇似的冲进殿里找了一圈又急三火四的往外跑,他因而带了点无奈的笑意,赶紧起身拍了拍衣角从房顶轻飘飘的跃下,自投罗网的掉进了晚归的男人怀里。
他尽可能做出些轻松的表情,也尝试仰头去吻休戈的下巴,然而还没等他踮脚,休戈便先一步将他死死拥进怀中,几近喑哑的跟他道了一声对不起。
俨然是被何淼淼扭着耳朵教育过的男人活脱一副犯了错的大狗模样,若是真有一条长尾巴怕是也要瑟瑟的夹去腿间,萧然哭笑不得的和他一起进殿,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耷拉下来的眼角。
萧然浑身都被风冻透了,休戈拥着他去池子里泡了一刻,又让人重新备了晚饭,萧然散着发坐在他怀里喝他喂过来的羊汤,几次想开口把事情说清楚都被他用勺子堵了回去,休戈硬是喂到他肚子里有点底了才让他把白日里想说的话慢慢说出来,这回倒仿佛是数万臣民的性命都没有他的胃口重要。
凌睿有过一个姓文的夫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是书香世家,祖上研习最精的是山川地貌,文夫子通晓着世上每一处高山河流,萧然唯有在门口听他的课时才不会昏昏欲睡,文夫子也跟其他的夫子不一样,兴许是看他听得认真,就在门口多备了一个小板凳给他,有时还会放一筒酸甜可口的凉茶。
后来老皇帝再兴兵戈,开了崇关主脉上的一处巨矿,满朝皆是恭贺的风向,所有人都说苍天有眼,有了这批新矿,南朝的兵力再提升两倍也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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