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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哥哥说，哥哥说，许高桐现在满脑子都是前几天哥哥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哥哥呐，你知不知道我特别希望你能等等我，在你临走前再看你最后一眼；哥哥呐，你知不知道我特别希望你能在学校陪我吃最后一顿晚饭，随便什么都行，绿豆芽也好；哥哥呐，你知不知道在刚才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想你；哥哥呐，所以你还是要离开了吗？你会不会想我呢？

许高桐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侧着脸，看着窗外树梢里流出来的金色的光斑，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看着外面飞过的鸟儿成对地落在对面楼的房顶，什么都不想做。

也许这就是命吧，《目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可是，自己连目送的机会都没有啊。

许高桐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好多好多过去的事情。他想起小学外边那个小卖铺奶奶，总有讲不完的故事，每次都要哥哥来叫自己才能想起回家的时间；他想起小学校园里的银杏树，树叶发黄的时候他就偷偷在哥哥的书里夹上一片；他想起得知爸爸死讯的那个漫长的夜晚，自己缩在哥哥的怀里不停地哭泣，哥哥则是轻轻安抚着自己；他想起哥哥考上市一中初中部时高兴的样子，自己还在那时许愿也要在那里和哥哥一起上学；他想起妈妈训他的夜晚，他抹着眼泪央求哥哥不要离开他；他想起有个发烧的晚上，妈妈不在家，哥哥整晚守在自己床前，顾着自己吃药喝水；他想起第一次吃哥哥给自己做的饭，哥哥因为要移开沉重的面粉袋而摔了一个大跟头；他想起了哥哥逗自己，挠自己痒痒肉时哈哈大笑的样子；他还想起那年生日，自己被抹了满脸的奶油，哥哥坏笑着舔了舔，还说“味道不错”；他还想起初中部的那条樱花大道，当时自己还开玩笑地说要和哥哥一起走一次，只不过哥哥还在的那段时间自己因为心态的崩溃不停地躲着哥哥，直到哥哥毕业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曾有过这么一个傻傻的愿望。

樱花大道啊，那时哥哥还谈过一个女朋友，叫王雨馨吧？现在则是子瑜哥的女朋友。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哥哥和王雨馨有没有一起走过那个樱花大道呢？如果一起走过，那会是什么感觉呢？哥哥走后，自己曾经一个人在樱花盛开的时节走过那条路，确实，很美。有坐在樱花树下的读书的女生，不规则的阳光落下，指尖也似乎萦绕着樱花的味道，一阵清风吹过，带起一片樱花瓣，停靠在女生的发梢。那场面真有叫人拍一张照片的冲动。哥哥也很爱读书，不知道哥哥坐在这里的情景也想这般一样如此美好？

许高桐皱皱眉，他又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他想起了那个哥哥毕业前自己诡异的状态，像极了没有灵魂的躯壳；他想起那段因为与哥哥关系疏远而痛苦的日子，自己害怕失去而故意用张子瑜来气哥哥，没想到那倒让哥哥第一次吼了自己；他又想起那个只能待在家里的寒假，明明是哥哥做出让步来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自己却脑抽了一样做出了那样的事；他还想起了那个羞耻的梦，那个自己尽力忘记的梦。

真是犯贱。

“哥哥……”许高桐无声地喃喃道，将脸埋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中。

真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啊，这难道就是分道扬镳时的先兆吗？好像是谁给自己说过什么类似的话，说什么离别是一个永恒的课题，缘起则来，缘尽则去，这是一个不变的真理。所以就是说我和哥哥此生的缘分就到这里了吗？可这话到底是谁说的来着，我是不是好像忘了什么人？好像还是一个蛮重要的人。

诶，哥哥总是要离我而去的吧？先是高考，然后就是上大学，然后就是半年见一次。到了那个时候哥哥也就不需要照顾我了吧，也就能一心为自己而努力和奋斗了。哥哥虽然嘴上说着没有喜欢的人，但其实还是有的吧，只是不想告诉我害怕我告密吧，哈哈，毕竟老师口口声声说不要早恋。到了大学，没了中学的束缚哥哥也许就会向家里坦白了吧？然后哥哥还会读研究生，和那个喜欢的人组成家庭，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天使，还会叫我叔叔。可能是个女儿吧，以哥哥的性格可能会喜欢女孩。我也许也会喜欢上那个小侄女，给她买漂亮的裙子和洋娃娃，然后告诉她她的爸爸是多么优秀，她的叔叔一直在她爸爸的身后无比崇敬地仰望着他……

奇怪，又没有撞在桌子上为什么我的鼻子会这么酸呢？许高桐稍稍抬起头，看到衣袖上一片深色的痕迹。呵，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江州司马青衫湿”？白居易这老头写的诗真好，不像李白的豪放，杜甫的深沉，明明就是那么朴素的语句和简单的意思，却写得这样感人至深。呵，大白话也有深情之处啊。

许高桐摘下书包上挂着的那个狗头挂饰捧在手心，无声地说：“狗狗，你爸爸就要离开我啦，我好难过啊，以后就剩下你陪我了。”

前排的两个同学看见许高桐这番样子互相传着纸条。

“哎，你说是不是学委家又有人去世了？”

“有可能，你没看见他进来时那个脸黑得和锅底一样。”

“唉，学委命真惨，怪不得学委那么高冷呢。”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许高桐并没有发现有人在下面议论着自己，只是不停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