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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第2页）

说起来主角受平日里通常是有些冷厉的模样，虽然其实眉眼生得清浅温和，可一旦神色沉寂下来，便是个有些不近人情的模样了。而如今那一贯冷冷清清的眉眼迷离起来，是个不胜酒力的样子，宋观暗搓搓地打量了一番，觉得对方已经半醉，便自觉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还有多，正巧旁边有人催促得紧，他便不慌不忙地转移了劝酒目标，反正主角受也已经半醉得有些神志不清，实在是不足为虑。

等宋观一圈劝下来，这屋里还能站着的，也就他一个，反正小饼是没有跟着进了屋子里的，只在屋子外头候着，宋观看了一圈屋里都已经醉得差不多人的人，忍不住骄傲了一下自己真是劝酒狂魔，然后自那一堆人里头，他翻找着又终于是重新扒拉出了半醉到有些迷糊的主角受。

上官宴是一只手支在椅子上，宋观走近了将他扶起来的时候，他就抬头迷瞪瞪地看了过来。他的眸子颜色很浅，近看了像琥珀色的酒水，又染了酒意，于是就带了一种微醺的缱绻感觉，水粼粼的，无论看谁，都带着一种差不多可以说是恍若情深一梦般的给人的错觉。而宋观同上官宴这么一个对视就觉得不好，倒没觉出什么眼神不对，只是单纯觉得对方还醒着，是处在半醉状态下，并不是醉到不省人事，这实在是要影响他接下来的发挥，对方都还醒着，都不太好意思对主角受做下这样那样的事情了。

于是宋观将主角受扒拉出来，半搂半抱地，将人拖到一旁屏风后的柜子跟前，他搬挪着主角受的时候，还不忘从桌上摸了一坛酒坛子。这主角受半醉的状况下，居然也是挺安静的，这让宋观非常得欣慰，因为，要知道，一般人半醉的时候，都是差不多最难对付的时候，简直是耍酒疯耍到极致的一个巅峰期。所以，如此这么一来，遇着个这么安安静静的主角受，也真是万幸了，省去了诸多麻烦。

宋观半抱着喝醉后安安静静的主角受，将人挪到了自己想要的柜子跟前，绣着荷亭儿戏图的屏风后头，这个柜子也是有机关相连，按照一定旋转方式，转动了柜子上头底座固定了的装饰花瓶，这柜子就会连着后头的墙转动起来，露出一个暗藏的隔间，这是他从此座楚馆的老鸨那里所得知的暗道，老鸨表示这些暗道其实不是什么固若金汤的密室，只是设计得精巧曲折了些，藏得弯弯绕绕的，也是为了满足一部分闲得蛋疼就是想玩情趣的客人。这机关隔间宋观来过一次，他知道里头还有一个暗道通往下一层墙壁的夹缝当中，所以说是一重复又一重，一个青楼建成这个样子，宋观觉得也是“碉堡”。

而当他转动了先前那两个机关花瓶的时候，外头突然吵吵闹闹了起来，宋观听见小饼的声音，但没听清楚喊的是什么，只不过再要听清楚喊得是什么也是来不及了，透过荷亭儿戏图的边角镂空木雕的隙缝，他看到有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翻窗进来。

有时候一个人是活下来还是死去，一件事是成功还是失败，很可能只在于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片刻反应。宋观是电光火石间地估算了一下自己转动最后一个花瓶机关打开暗门以及那个黑衣人发现自己然后冲过来砍死人的可能性，然后他毅然地卡着点转开了花瓶机关开了暗藏的隔间的门，将主角受和酒坛子一并推了进去，又在这声响惊动了黑衣人的时候，一脚踢翻了一旁的桌子椅子，也好让这些翻到的桌子凳子在之后成为阻碍可以绊上对方几秒钟的时间，顺便直接掀了那并不重的屏风，让屏风倚靠着自己所在的这面墙形成一个阻碍的斜面。

所有一切发生不过是一瞬的事情，宋观在屏风倾倒下来的时候，也就跟着一并后退闪到了那柜子后头的暗藏隔间里，一掌拍进入隔间之后一侧墙上的机关，那外头摆着花瓶的柜子又缓慢地移动上了将这隔间的入口堵住。宋观瞧见外头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黑衣人那雪亮的剑身刺穿屏风几乎扎到眼前的画面，他猛然后退一大步，不留神便踩着了一双脚丫子。宋观回头一看，就看见了地上那先前被他先一步推进暗隔内的主角受，上官宴怀里抱着被宋观胡乱塞过来的酒坛子，束发的发冠是歪斜了，连神情都是有些迷离而迷茫的样子，简直就像冰封多年的冰层裂开了口子露出了底下水色。

不过宋观才没注意到主角受的这一切细节，他是听着一墙之隔外头的声响，便急着将上官宴连同上官宴怀里的酒坛子一并从地上扒拉起来，连人带酒坛子一起推上了隔间床榻，然后顺带着自己也一并躺了上去。床帐上绣着缠枝花纹，那上头蝶羽扇飞着在昏暗的光线下勾勒出一幅空幽的模样，屋内陈旧的木头混着一股淤积的脂粉香气，说不上好闻或是不好闻，却一定是足够特别的。

而上官宴于这昏暗光线里，安静地张着眼，时间于醉酒之人而言变得缓慢而冗长，像河岸边被河水侵蚀过的土地，留下的是不明不清的界限。虽是冬日，但室内温度维持得足够高，所以两人穿得都不算多，身体相贴着，似乎能清楚地描绘出对方衣服之下躯体的细节来。喝过酒后浑身发热，上官宴抱着酒坛子，一时也有些辨不清了，那有些过高的温度，到底是来自于他本身的体温过热，还是身后之人的贴近举措。

所以他是有些茫然地轻轻眨动了一下睫羽，眼神有些像是并没有聚焦。身后那个人似乎是在摸索着什么东西，所以伸手越过了他，是个几乎将他环在怀里的姿势。上官宴闻到了身后那个人的味道，那一点似乎沾着一点檀香，但又确定并不是檀香的味道混入鼻尖，和着这房间里独特的气味，一直安静得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上官宴，这个时候忍不住伸出了手，他的呼吸微微有些乱，是轻轻抓住了宋观无意间搭在了自己腰上的手指。

而宋观被抓着了手指也没有太在意，因为注意力并不在此之上，他于这匆忙里摸索着终于寻到了床头的一个机关按键，重重按下去，细微的一声“咔嗒”声响，那床板整个翻转过来，他搂着上官宴两个人便一齐跌进了床底的暗道里。

因为跌落下去的时候，上官宴是在最底下的那个位置，还抱着一坛酒，身上又压了一个宋观，这么摔下去自然是疼的。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只是皱了眉，怀里的酒坛子抱得并不严实，所以在宋观跌下来之后又挣扎着要起身的动作之下，那酒坛子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若不是宋观眼疾手快地伸手按住了，怕是这酒坛子就要滚下台阶摔碎了。

这床底下的暗道空间狭小，前方通道的两侧墙壁上，不知道镶嵌了什么材质的珠子，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一种石材，宋观在别处也是经常见过的，这种珠子黑暗里会发光，是一种很微弱很冰凉并且不具任何穿透力的莹绿色光芒，不过可以放心的是，这些珠子产生的光亮是不会穿透那头顶之上封顶的木板而透亮过去，这一点宋观是知道的。

而他原本是想起身，却一时忘了考虑通道高度的问题，于是一个起身之后，不免撞到了脑袋。待他再捂着被撞了的脑袋低下头的时候，自然是同手肘支地半支着身子的上官宴撞到了一处。正巧两个人撞成一团的时候，头顶之上那隔着床板的房间里蓦然传来巨响的声音。想来这一声巨响的动静，就是那黑衣人发出来的了。宋观听到那声音也是不敢再乱动了，整个人现在是正正分了腿跪在上官宴身子上方的模样，两人面对着面，他一手按着地面就按在上官宴的耳朵旁，借着前方甬道那微末光亮，他瞥眼见着上官宴张了嘴似乎是要说话的样子，宋观忙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将人的嘴巴给捂住了。

微光里，上官宴维持着被捂着了嘴的姿势，眨了眨眼睛。那前方镶嵌了珠子的通道于黑暗中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虚幻感。在靠近他们这一方的路途尽端，发光的珠子被紧密地镶嵌着，倒是因为相聚较多的缘故，勉强起了些微弱的照明功效，但需要将人的脸贴近了才能照见，离得远了就不行。再过前头过去，那一路石子镶嵌，冰冷冷的光芒，疏离而星散的，无法照亮他方，只是集中于自身那一点的幽冷光辉，然后一路铺展下去，便如同星辰落尽尘埃里。

头顶上方那一张木板隔着的巨大动静还在响着，不知道黑衣人砸烂了多少东西。宋观觉得他此刻应该带着上官宴沿着这暗道往下走去，可是又担心自己一会儿一不留神松了手之后，对方在喝醉了的状态下，会不管不顾不分轻重地开口说话，其实也可以一路都这样搂着主角受，然后就这样捂着对方的嘴一直走下去的，虽然理智上已经觉得此方案可行，可宋观仍是有那么一点主观因素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