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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雪窝学步(第1页)

建安二十八年正月十三,未时三刻,江南寿州的雪粒子打在护生堂竹篱上,发出沙沙的响。苏辰踩着半尺深的积雪往流民棚走,铠甲肩甲的护生纹布片上结了层薄冰,却在靠近领口处,因贴着明渊送的暖手筒,仍透着丝丝暖意——那筒面的铠甲绣纹上,明渊特意用金线缀了颗“护生星”,此刻在雪光里若隐若现,像落在铠甲上的碎月。

“将军!虎娃在这儿呢!”穿青布袄的妇人掀开草席门帘,怀里抱着的襁褓裹着三层护生布,布角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响——正是明渊去年让人铸的“护生铃”,每只铃铛内壁都刻着小皇帝的乳名“渊儿”,说“听见铃响,就知道陛下在想着娃”。苏辰蹲下身,指尖划过襁褓边缘的锁边——针脚细密得不像民间妇人的手艺,倒像宫娥按楚昭宁的“护生十二针”缝的,每道线尾都打了个小旋,像在轻轻勾住襁褓里的小身子。

“是宫里送来的襁褓样儿。”妇人见他盯着针脚,忽然从怀里掏出张油纸,上面画着襁褓的裁剪图,领口、袖口、脚边都标着尺寸,旁边注着“领口七寸,防灌风;袖口五寸,留抓握”——字迹是明渊的“童蒙体”,“风”字的外框画得像个铠甲轮廓,“握”字右边的“屋”部多了个小勾,像极了苏辰教他写“护”字时的收尾笔。

雪粒子钻进甲叶缝隙,苏辰却觉得掌心发暖——他想起昨夜收到的密信,明渊在信里画了十二种襁褓样式,其中“雪天款”特意用红笔圈了三遍,说“要加护耳,像苏叔叔的铠甲护颈那样,把娃的小耳朵裹住”。此刻看着襁褓上的护耳布片,软乎乎地贴着虎娃的小脸,忽然觉得这孩子竟把他铠甲的“护”,偷偷拆成了襁褓的“暖”,连细节都学得像模像样。

“将军您看,虎娃会走了!”妇人忽然松开手,襁褓里的孩子踉跄着迈出半步,护生布做的棉鞋踩在雪窝里,鞋底的“安”字印记陷进积雪——那是明渊让人在鞋底刻的模子,说“娃踩过的雪,都该留下‘安’字”。孩子摇摇晃晃地扑向苏辰,小肉手抓住他的甲带,护生铃撞在铠甲上,发出清越的响,惊飞了竹篱上的麻雀。

苏辰伸手托住孩子的小身子,铠甲的凉意却被襁褓的暖烘得没了踪影。他忽然想起明渊第一次学走路的样子——那时孩子刚满三岁,攥着他的甲叶不肯松手,小靴子踩在暖阁的青砖上,每走一步都要抬头看他,眼里映着铠甲的光,像在确认“只要抓住苏叔叔,就不会摔”。此刻虎娃仰着脸看他,睫毛上沾着雪粒子,像极了当年明渊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苏叔叔的铠甲,是渊儿的小城墙”。

“虎娃别怕,跟着铠甲走。”苏辰轻声说着,松开托着的手,却把甲带往孩子手里送了送——护生布片的软边擦过虎娃掌心,“你看,铠甲上有陛下画的星,跟着星星走,雪窝就不冷了。”孩子似懂非懂地盯着他肩甲的星痕,忽然伸出小手指,在积雪上画了个歪扭的圈——像明渊画的“襁褓”,却在圈外添了三道短杠,像铠甲的甲叶。

雪越下越大,流民棚的烟筒冒出袅袅热气。苏辰抱着虎娃往护生堂走,路过堆雪人的孩童时,听见他们奶声奶气地唱:“铠甲亮,护生暖,陛下的星星落满院——”领头的小丫头举着根梅枝,枝桠上挂着明渊寄来的“护生旗”,旗子上的“护”字是孩子亲手写的,笔画虽歪,却把“巾”部和“言”部挨得极近,像铠甲护着襁褓,襁褓靠着铠甲。

护生堂内,老郎中正在给虎娃诊脉,铜炉上的药罐咕嘟作响。苏辰解下铠甲,露出里衬上明渊三岁时绣的“安”字——经过多年磨损,银线已有些褪色,却在药炉的火光里,泛着柔和的光。他忽然想起明渊在御书房说的话:“等我长大了,要给苏叔叔做副新铠甲,上面缀满护生星,走到哪儿,哪儿的襁褓就暖。”此刻摸着旧绣片,忽然觉得孩子早已在做了——从画星标、缝襁褓到刻鞋底,明渊正用自己的方式,把“护生”织进铠甲的每道缝隙,就像当年他把孩子裹进襁褓,如今孩子把温暖还给天下的娃。

“将军,陛下的信。”小吏捧着冻得发硬的信笺进来,封皮上的“苏叔叔亲启”写得歪歪扭扭,封口处用蜡盖了个小印——不是御玺,是明渊用护生铃铛拓的纹,铃铛的“渊”字印记嵌在蜡里,像颗落进雪里的星。展开信笺,纸上先掉出片晒干的护生草,是明渊去年跟他学认草药时摘的,旁边画着个铠甲形状的暖炉,炉口冒着热气,热气里飘着无数小襁褓。

“苏叔叔,寿州的雪大吗?”信上的字迹被雪水晕开了些,“我让小全子把我的龙袍绵絮拆了,做成护生被送到寿州——楚夫人说,龙袍的棉絮晒过三十遍太阳,比寻常棉暖三倍。对了,虎娃学走路时,您要像教我那样,先让他抓住甲带呀——我那时抓住您的甲带,就觉得天下都稳当,虎娃肯定也觉得,铠甲比雪窝暖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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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迹在“暖多了”后忽然顿住,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铠甲,铠甲底下蹲着个襁褓形状的小人,正仰着脸笑。苏辰指尖划过那画,仿佛看见明渊趴在案头,狼毫在纸上沙沙作响,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的护生灯,把对“稳当”的依赖,写成了对虎娃的叮嘱——原来孩子早已明白,铠甲的“稳当”不是因为甲叶多硬,是因为有人愿意弯下腰,让娃抓住甲带,带着他们一步步踩过雪窝,就像当年他带着明渊,从流民堆走到暖阁,从襁褓走到龙袍。

雪停时,虎娃抱着苏辰的甲带,在护生堂门口的雪地上踩出串“安”字脚印——鞋底的印记深浅不一,却每个都朝着护生堂的方向,像被铠甲引着的光。苏辰望着孩子摇摇晃晃的背影,忽然想起楚昭宁说过,明渊至今仍会在噩梦里攥着他的剑穗醒来——不是怕黑,是怕“抓不住铠甲的影子”。而此刻虎娃抓住他的甲带,奶声奶气地喊“走、走”,让他忽然懂了:所谓“护生”,从来都是一场温暖的接力——他把明渊从襁褓里护成少年,明渊又把这份护,变成了虎娃脚下的“安”字,变成了流民棚的护生旗,变成了天下无数个“抓住甲带学步”的瞬间。

铠甲上的雪渐渐化了,护生纹布片吸饱了雪水,却在虎娃的小手里攥得温热。苏辰忽然蹲下身,在雪地上画了颗星,旁边画了个牵着铠甲的小襁褓——就像明渊常画的那样。虎娃伸出小手,把星星和襁褓都拢进掌心,雪粒子落在他睫毛上,却笑得像护生堂里的炭火般暖——这便是明渊说的“雪窝学步”吧,有铠甲护着,有星星照着,哪怕脚下是雪,掌心也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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