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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州东岳本来是鱼米富庶之地,却连遭水患兵患,几乎成了不毛之地。
施无端却不在这里,他悄悄地带了一队人去了湖州,打算过湖州直指西北,跟传说中同门出身的张大将军较量一把,丢了的东西,不能白丢。
而被他困在恶火境里、应该在十八天之内回来的白离,却始终不见踪影。
不知道为什么,施无端总是会想起白离,在那个鸟不单拉屎还咬人的鬼地方,相处的三十六天,好像比一辈子都要多,都要鲜明似的。
他突然发现,有的人是不能见的。
譬如离家在外的游子,无论如何与人拼命、争斗,如何心狠、手黑,一旦回到家里,有亲爷娘放在眼珠里,有妻子儿女含在口唇里,变会生出无比的倦意,以前多少雄心壮志、豪言壮语也都空了,会忘了自己的险恶,只记得外面的险恶,想躲在家里,一辈子也不出去。
譬如戏文里说:愿此生中老温柔,蝴蝶不羡仙乡。
施无端有时候会想,或者自己真的对不起白离。
经年日久,他们两人之间变成了一笔烂帐,说不清谁对谁错,总之立场不同,又都不愿意退让罢了,却因为白离……以那样一种近乎癫狂、近乎卑微的形式原谅了他,而变得不再对等起来。
他摆出的阵法不过是随随便便的石子码成的,充其量是个模拟真阵的小玩意,能困住白离两个时辰已经不易,再不济,他十八天以后也该出来了,但是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季,他又去哪了呢?
施无端坐在马车里,从车窗缝隙里看着外面颠簸的风景,心里忽然想道,总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他在那鬼地方进进出出不知多少天,也没见他出过什么事,总不至于自己这么一走便……
他这样不着边际地琢磨了一路,直到晌午打尖,兰若叫了他几声,才反应过来。
兰若手里端着一碗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草药,卖相看起来有点惨绝人寰,发出某种匪夷所思的味道,她低声说道:“六爷,药来了。”
施无端“嗯”了一声,下意识地避开兰若那叫他看了有些眼熟的眉眼,接过那药碗这自然不是给人吃的,是给兔子的。
兔子自施无端离开以后便开始绝食,仿佛参透红尘老兔入定了一样,辟起谷来,怎么也不肯吃东西,尽管兔兄以前颇为心宽体胖,可也受不了这样长久的折腾。实际上等施无端回来,发现它是奄奄一息,没有直接去见祖宗八代,已经是个奇迹了。
然而那雪白的兔毛已经纠结成了一团,稍微用力一点撸上去便大片大片地掉,施无端病急乱投医,在路上四处叫人搜罗兽医。然而农家养牲畜,大多不过是牛羊鸡犬,还真没有什么兽医善于医治兔子,只能死兔当成活兔医。
一个给马看病的,一个给牛羊看病的,和一个给鸡鸭看病的大夫三堂会审,愣是仿佛人多力量大一样地给凑出了一个药方。
兰若其实很想劝劝六爷,这兔子养了约莫有十多年了,早该寿终正寝了,可是看见他那对兔子比对自己还上心的架势,又不敢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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