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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宁半晌未语。她知他脾气火爆,如今愈是愤怒,愈不能乱来。她必须稳住他,也稳住自己。外面风雨未歇,他们若是一乱,便真的中了敌人圈套。这里到底是鲁庄头的地盘,他们是客。轻装而来,既无援兵,又无权令。一旦翻脸,就如瓮中之鳖。
山高路远,雨势滂沱,山道泥泞如墨,似吞噬人的巨口。若真出了什么差池,鲁庄头只需轻描淡写一句“山洪肆虐”,便可将一切恶迹掩盖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腥都不曾残留。
温钧野坐在榻前,眼中翻涌着暴雨似的怒火,忽地咬牙切齿地低吼:“干脆直接杀出去算了,我保护你。”
蕙宁却摇头,她眉目间虽藏忧色,却仍冷静:“不可。你看外头这天,山道塌方,河水猛涨,根本不适合行动。真要动手,大家都没胜算。鲁庄头这些年布下的网不是一朝一夕,轻举妄动,不过自投罗网。”
她顿了顿,语气沉稳,却如针般扎入温钧野心头:“眼下这等天灾,倒不失为一个机会。借着这场雨,我们反倒能收集更多他们为非作歹的证据。”
温钧野紧紧盯着她,心头翻江倒海,却也明白她说得有理。他性子火爆惯了,遇事总想一拳打穿,可现在不同以往,非是刀剑交锋能了的局。深吸一口气,他终于稍稍冷静下来,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低声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人伤你分毫。”
蕙宁看着他,眼角眉梢尽是信任与柔情,她轻轻一笑:“我信你。但你也要信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担着。”语毕,她俯身靠近,在他耳边轻声几语。
温钧野细细沉吟,终于点了点头:“好,都依你。”
可即便有了计议,当夜两人仍旧一宿未眠。
风雨如狂,几乎是泼洒而下,天地间仿佛被浸泡在墨色的淤泥中。每当雨势稍缓,温钧野便与南方一同外出清理山路,号召佃户们一同抢修通道。他肩扛锄头,泥水溅满衣袍,往来于山林之间,几度摔倒再起,手上的血泡早已破裂,却一句怨言都无。
而鲁庄头那些人,不过是在旁做做样子,手里拿着锄头,连泥点都不曾沾上,反倒在一旁斜睨佃户,口中呼喝如奴役牲口。稍有不从,便有打手抽出皮鞭,将人当场抽得皮开肉绽。
温钧野数次试图上前制止,却被鲁庄头几句“奴才调教下人”堵了回来。佃户们低眉顺眼,敢怒不敢言,脚下泥泞不堪,却仍一锄一锄地刨着水沟,背脊如弯弓,仿佛再也直不起来。
他气得直咬牙,拳头几乎攥到发颤。可蕙宁事前千叮万嘱,叫他不可妄动,以防打草惊蛇,他只得将满腔怒火生生咽下,苦撑着沉默。
入夜,夫妻二人终是大吵了一场。
风雨未歇,屋内却如煮沸的茶水,腾起一屋子的火气。
温钧野指责蕙宁过于谨慎小心,蕙宁则认为这到底是庄子上的事情,自己若是插手了也是抹杀了鲁庄头的劝慰,往后更不好管理。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竟都不肯退让半步。
南方在一旁劝着温钧野,小心翼翼地拉住他衣袖,急得直冒汗;檀云则轻拉蕙宁,眼中也满是担忧:“少奶奶,您别气了,少爷也是为了您……”
小夫妻两人吵得脸红脖子赤,最后温钧野摔门离开。
温钧野在外头转了几圈,雨水打湿衣襟也不在意,只觉胸中那股火怎么都压不下去。“她总爱管东管西,连我出门喝口酒都要管。”他低低咕哝着,声音混着雨声,不辨愤懑还是委屈,“在家里就是她的天下,现在出门了还想管我……成什么了。”
鲁庄头闻言赶忙前来打圆场,打着雨伞,满脸堆笑地说道:“三少爷息怒,少奶奶年纪小,又是关心您才这般。吵归吵,夫妻哪有隔夜仇的?都是自家人,哪能真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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